蓑衣朋友
出身村缘山野,寓居边城小镇,加之本人平素多在乡下调侃、转悠,故而结识颇多脚大手粗、敦厚笃实的农民朋友,带鄙夷目光的人,称之为“蓑衣朋友”。
蓑衣,本系草、棕通过绳索串缀而成粗糙简陋的身着外衣,可遮风避雨,能取暖御寒,为古来农人成家立业,垄土掘食的必备用具。所谓“蓑童把犁”、“蓑妇施乳,“蓑翁垂钓”,都说的山人对蓑衣是何等的不可或缺。不难想象,“蓑衣朋友”一词,恐怕就泛指那些可爱的乡下农人。
然而,在当今五彩斑斓的繁华世界里,无论是烈日当空,抑或阴雨连绵,路人通用的,尽是花样叠出的雨衣布伞,倘谁一时不就便,也宁可空着身子去遭那日晒雨淋,绝然没有自觉使用蓑衣的。如有那个花伞林立的街缘巷侧,猛然间冒出一披毛丛高挑的蓑衣,人们肯定会忿然生异,说不定误其为疯子。也难怪,蓑衣如此不受爱戴,那么,“蓑衣删友”比之雨伞之流,便就自在其下了。
蓑衣缘何遭此冷落?原因恐怕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致命一点或许因之古朴粗陋,迂拙保守,参与时势机遇少,迎合潮流意识差。以致于社会在“蓑衣”根由上,滋生不少难以想象的畸形故事。
据说有君,跳出农门,住进小城,择了润妞为妻,生了娇童为子,劈就一孔时髦上进的安乐窝后,竟对来自乡下,满含土味泥腥的生身父母而感厌倦。老人外出走动,儿辈与之同行都觉害羞,偶遇旁人借问,不敢公然作答,待老人走远,方才指着亲人告知别人:“那是堂兄的亲戚”。噫!听来令人眼热胸闷,心冷齿寒。
怪非,有的时尚流行之扮贵家庭,人们入其住舍,就势除履净足,可以拓现原始形态,不许带入丝毫污尘。如此高洁儒雅,即便同道故人,竞还提心吊胆,试想田夫稼人,能不望而却步?
我这人出门不善穿革履,进屋不喜光脚、厂。一副先天铸就的农民形象,使我看得粮食比金银还贵,名利比烟云还轻。身处闹市,志在青山,“自由”则是本人向来的苛求。我爱朋友,爱亲朋好友,爱高朋贵友,但却更爱那“蓑衣朋友”。
蓑衣朋友憨厚诚实,宽怀大度。有言道:“有酒有肉多兄弟,无钱无米不夫妻”,这多少道出一些世道人生的缺陷与不足。可这种缺陷与不足,对于蓑衣朋友来说,到底较之市井人缘要差异得多。市井现象:谁先发了,谁的身旁就暂多傍款之人,如发起后复又家境中落,身边的傍人便匿迹而去;谁官升要位了,马上就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时至官卸职除,立马又“树倒猢散”,门前冷落。这在乡井田园,蓑衣朋友们浑就没这般朝热暮冷,没这般变幻莫测。
与“蓑衣朋友”打交道,你用不着转弯抹角,用不着矫揉造作,用不着西挂东牵。愿往他家去,说定了,无须携物进礼,只管去人就行。一进屋,只要你不耍花腔,摆阔气,主人便都礼貌热情地接待你。农家备餐时,怕你吃腻城里的大酒大肉,专给你挑弄那上乘山珍佳肴,端出密封已久的陈年老酒,专门陪你从早喝至午,由午吃到夜,心窝里掏出的话,或让你为之狂欢,或为之凄惋,或为之懊丧,或为之痛哭。这情感的交织,全然真切可鉴,无瑕无疵,与市镇上“见面相识,各怀一心”的现象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蓑衣朋友”找你来,很随便,说来就来。谁也万莫象贪官盼人行贿,持多少贵重礼物,打多厚爽眼红包,从而讨你喜欢,盼你回报。蓑衣朋友实实在在,顺便时,带给你久违的“山货”,不顺便,孑然一身,顺道就来。对待蓑衣朋友,他也只看你一份诚心,不在乎餐食的好孬何如,随随意意,遇啥食啥,腹饱就行。你已付出诚意,他便四处张扬。夸你,念你,他们从不因为你待他吃的怎样而回敬冷热。这样的感情交流,除非自己的生身父母、兄弟姐妹而外,还有谁呢?
蓑衣朋友粗犷豪爽,爱你之时,语言铿锵灼热,伤心时,当你面简洁地训几句,过后也不疾恨在心,耿耿入怀。不象市镇,与我有益,呼兄唤弟,于我无关,互不相关。更不象官场仕道,川页我者昌,逆我者亡。蓑衣朋友的宽厚仁慈,几近于家庭里的夫妻情缘。
蓑衣朋友,就这样亲切友善,就这般可敬可钦,结识他们,我能不心甘自愿?面对他们,我能不纫佩折服?
※本文作者:泰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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