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的背后
作为孩子,小时的我十分淘气、玩劣,爱搞恶作剧;作为儿子,小时的我对母亲耍了许多恶作剧;作为大人,现在的我对儿时的下作事心怀千万悔;作为不孝子,现在的我要写一篇拙文,对已逝的母亲表达我的歉意,缅怀她宽容的品格。
我已记不清当时的我是十一岁还是十二岁,但我清晰记得那是冬天,是阴天,且刚下完了雪。天色阴沉,门外湿湿的,有零星的残存的雪,也正在消融。已到了中午,屋子里还是充斥着刺耳的打闹声,是我和二哥在疯耍,我们俩在客厅里搬演“地道战”,他扮小特务,我扮小八路,一会儿跳上桌子,一忽儿又钻到桌子底下,然后又绕着桌子一阵追打,伴以疯狂的吼叫。
我们在“战斗”时,母亲一个人默默地做饭,正在锅里淘米。这时母亲喊我不要吵了,到村头的干草堆抽一些柴草来烧锅。当时的我玩兴正浓,闹得正酣,母亲的一声喊让我十分扫兴,十分不悦。再说,为什么不让“小特务”去,偏偏叫我?我出去时,对着锅里吐了一口唾沫,母亲慌忙地用水瓢舀去了那浮着唾沫的水――那当儿,我哪像个小八路,简直就是小日本!
我跑到门外,叉开腿,像小八路一样站着,并回转头看着母亲,带着狡黠的笑。而母亲呢,一只手放在锅中,另一只手拿着水瓢,悬在半空中,好久不动。只见她失神地看着我,很吃惊,很失望,很气愤。然而,当时她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然后,她又对着锅继续埋头淘米,而我也像发现了鬼子似的跑了。
许多年过去了,我怎么也忘不了母亲当时的那个惊慌、失望、失神、气愤的眼光,忘不了那个阴沉的日子。现在,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母亲当时内心是多么的悲凉、阴沉,心空当比那日的天空还阴沉!那时家境贫寒,一家六口住一间旧房子,粮米缺乏,食不果腹,母亲哪一天不在为全家人的生计而焦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况味!家里几个顽童一点不体贴母亲,不去为母亲分忧解困,只是成天在家里闹得鸡飞蛋打,沸反盈天。竟日的打打闹闹,戏耍戏耍!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然而,母亲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
我相信,那年的故事,那日的残雪和那一刻母亲惊慌失措的神色已经刻入了我的生命中,让我一生反思,一生忏悔。
儿时的我所做的对不起妈妈的事岂只一件。那时村上的小孩子总喜欢打仗的游戏,我也是这样。有一天傍晚,“战争”又爆发了!地点在村后山脚下。由于战斗的需要,我必须要弄来一匹马,但村里没有马,怎么办?我“急中生智”,把邻居家的大白猪拉来当马骑,可那猪不让我骑,它不肯作牛作马,不愿对我效犬马之劳。看来我想来个策马加鞭是不行的了,又谈何马到成功!我对这头猪恨之入骨,我恨它临阵脱逃,恨它贪生怕死,恨它猪头猪脑,恨它不愿和我一起冲锋陷阵,恨它没有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于是我用军法严惩它:打它十二大板--猪的脊背被我打红了。
晚上,邻居干活回家,发现猪被人打了,于是立案调查,通过询问一些“参战人员”,战士们一致说是我干的。邻居便到我家告状,我吓得躲进里屋的衣柜里,被我母亲找了出来,并被她很很地批评了一顿。这时,我由恨那头猪转为恨我母亲。晚上睡觉前,我偷偷的在母亲的枕头下放一把沙子。母亲睡觉时发现了沙子,知道是我干的,她把沙子扫了。当时母亲虽气愤,却没有骂我,更没有打我。
长大后,我一直对母亲深怀愧疚,为自己以前对母亲所做的恶作剧深感羞惭!我也一直在想,母亲为什么一直不骂我不打我?为什么一次次宽容了我――其实她的脾气是比较暴躁的。
近年来,我的人生阅历不断增加,思考也不断深入,也读了不少书。我知道,很多人都有过宽容,很多人都写过宽容。我母亲也有过宽容,我也写了宽容。但宽容与宽容之间是不一样的:有的宽容是一种计谋,或者说是一种手段;有的宽容是懦弱无能的表现;有的宽容是舍弃尊严的表现。这些宽容,其背后隐藏着不良的东西,而我母亲对儿时的我的宽容,其背后却是爱!儿子有优点,她爱;儿子有缺点,她也认了。
此外,我要说的是,在母亲宽容的背后,便是我所受到的影响了。如果母亲当年没有宽容我,说不定这些琐事我早忘了。她宽容了我,我反而忘不了,也就忘不了这些事给我的教育,那就是:
不要做把猪当马骑的蠢事,尤其在寻找合作伙伴时。
不要对别人的生活吐唾沫。
不要往他人的幸福中放沙子。
※本文作者:朱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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