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父亲

感悟父亲

感悟父亲
楚江南
再过几天就是父亲七十岁的生日，远在江南他乡的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健康平安。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辈子从没庆祝过自己的生日，即使这个一般人或一般家庭都比较重视的七十大寿，我想父亲也是无福享受儿孙们的祝福了，一则他的三个儿子都不在身边（我大哥在长沙做生意，小哥在温州打工），再者父亲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已经七十岁了。
自从前年母亲意外去世后，我们三兄弟就劝父亲不要再种田了，要么到城里和我一起生活，要么我们寄生活费给他，让他安度晚年，可他说过不习惯城里的生活，在农村若不种田，日子不好打发，于是他坚持一个人住在乡下破房子里，耕种着几亩薄田，平静而孤独地生活着。
国庆节长假，我千里迢迢赶回老家看望父亲。临近黄昏到家，屋门锁着，邻居见到我，一边诉说我父亲生活如何节俭艰苦，一边带我到庄稼地里去找父亲。在田梗上与一拉着一车稻穗的老汉相遇，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我七十岁的老父亲，满满的一车稻穗，他一人割，一人收，一人挑，一人拉回家，还要一人脱成稻谷．．．．．．。看着消瘦黝黑，浑身汗透，疲惫的父亲，我连忙跑上去，接过父亲手中的牛绳，牵牛拉车和父亲一道回家。父亲见到我，显得很高兴，一个劲地说他今年又开垦了几亩荒田种水稻，收获后不用缴纳承包费用，这车稻子就是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我听着不由得眼睛涩涩地，鼻子酸酸地。
在父亲简陋破旧的家里，看到破损的水盆里泡着脏衣服，歪歪扭扭，积满油垢的小方木桌上凌乱地摆放着还未清洗的碗筷，我的心堵得慌，母亲在世时，父亲是从不做饭不洗衣的，父亲是个庄稼能手，年轻时做过生产队的队长，他一直觉得家务活是女人干的。如今母亲不在了，儿女们成家立业另立门户了，年已古稀的他从头开始学做家务活，真是难为父亲了。吃晚饭时我再次劝说父亲不要再种地了，父亲还是那句话：“庄稼人不种地，一天的时间怎么打发啊”。“我现在还能动，你不要太操我的心，安心做好你的工作，在外工作生活，花销大，挣钱也不容易，不要乱花钱，生活好了不要忘记受苦的日子。”
十五年前，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父亲既高兴又忧愁，高兴的是家族里终于出了个大学生，愁的是到哪里去筹每年800多元的学费。记得临近开学那几天，父亲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每天早出晚归，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也只凑到400元。人说急中能生智，最后一天父亲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父亲拿着我在县报上发表的两篇“豆腐块”，找到乡农村信用合作社的领导，把“豆腐块”呈给信用社主任看过后说“您看如果不让这小子上大学是不是有点可惜啊？”不知是“豆腐块”的作用还是父亲望子成龙的诚拳拳之心打动信用社主任。结果信用社主任破天荒地特批给父亲400元助学贷款。为了节省路费，父亲让我独自一人背上行李去上学，为了学费的安全，父亲强迫我把800元人民币藏在鞋垫下面才让我出门远行。两天后，当我赶到大学报到时，鞋内的钞票有两张被脚板碾得皱巴巴的，钞票上都隐隐地带有脚气的味道，我在宿舍里偷偷地晾了两天才敢拿着那些钞票去缴费报名。父亲知道后回信说：“那些钞票不是脚气味而是血汗味！”
多年后，我如愿过上了父亲期望的城市生活，但是父亲仍旧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作为人子，我感到惭愧，作为人父，他感觉自豪。
2004．10．30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