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回家探亲

离开家乡已经四年多了，弟弟来信说：家乡的变化可不少，村里通了公路，用上了电灯，这几年推广种植杂交稻，产量几乎翻了番，乡村们都过上了好日子，因此，我早就盼着能回家看看。
春节前夕，探亲假总算批下来了。那个晚上，我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早在半个月前，假期还没批下来的时候，就写信把回家探亲的消息告诉了父母，想来爸妈也在数着日子等待儿子的归来了吧。四年了，在父母心中的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四年多的军旅生涯，却换来了肩上的一杠二星，虽不能说是衣锦还乡，至少也可以说儿子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吧。
一大早起来，洗把脸就忙着张罗行装。妈妈常年劳累闹下了肩骨痛，特地给妈妈买了两对北京同仁堂出的“国公酒”；父亲爱抽烟，给他捎上两条红双喜；姐姐今年结婚，买一套鸳鸯戏水的被子送她作纪念；弟弟在农村经常下田劳动，就给他带上一双高统雨靴吧！一切准备就绪，就只等出发的那一刻了。
临近春节，坐车的人也多了起来。我下了汽车又忙着排队买火车票，虽排在军人售票窗口，能买到手的也只能是站票了；要是没有这个“优待窗口”，就是站票也无法买到了；无奈回家心切，站就站吧！我想：偌大的车厢，难道还不能找个可坐的地方吗？
踏上了北上的火车，才知道车上的情景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乐观。车厢的过道里，洗手间，连接处的通道里全都挤满了人。我好不容易在车厢的连接处，找到了一个可容纳我和行李的地方。刚刚安顿下来，一对母女俩又挤了进来，只好又给她们腾罗出一个小空间。
车开动了，车厢里平静了许多，也好象没有那么拥挤了。好在是夜间行车，又是特快列
车，不知不觉就过了韶关；几个小时的站立，两脚有点酸酸的，于是，想尽办法坐了下来；随着“咣咚，咣咚”的响声，就漫漫地进入了梦乡……我仿佛回到了那生我养我的故乡，我看见了家乡那绿波荡漾的田野，看见了那黄灿灿的油菜花，看见了那满山红艳艳的映山红，看见了满脸皱纹的父亲，看见了缕缕银丝的妈妈……
一个嘎然而止的响声伴着剧烈的震动，把我从梦中惊醒，从列车员那高八度的声音中得知，车已到站了。我站起身来，习惯地整了整军装，提上行李下车了，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车站。姐姐早在出站口等候，我一眼就认出她来，四年不见，姐姐比当年长得更丰满、更漂亮了。姐姐比我大两岁，我进军校的那年，她便进了一家县办的化工厂，是我们家祖祖辈辈中的第一个工人。
县城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有了姐姐在县城，这个中转的地方就方便多了。姐姐说：明天工厂就放春节假了，还派汽车送回家。这样，我可以搭乘姐姐厂里的汽车回家，省了挤客运汽车的烦恼。
坐上了姐姐厂里的大棚车，六十多公里的路程竟走了三个多小时。由于是土质公路，一路尘土飞扬，到家乡的小镇下车时，已是满脸灰尘，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色的，早已难识庐山真面目了；好在一户热心人家，端出一盆热水，让我们洗洗再走，一回到故乡就让人感到一股浓浓的乡情。
到家了，妈妈拉着我的手仔细地打量了又打量，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我看见妈妈的眼里噙着泪花，我知道，那是妈妈高兴的泪花，幸福的泪花。爸爸叼着长长的烟斗，大口大口地吸着烟，依然保持着他那沉默的习惯，但是看得出来，他的脸上写着自豪的光彩。父亲一辈子就呆在这山村里，是这片黑土地培育了他大山一样朴实、憨厚的性格，是这片黑土地磨励了他大山一样的脊梁；他就象大山一样包容一切，象大山一样默默地奉献。我倏忽间想起给爸爸买的“红双喜”香烟，急忙从行李包中取出来递给他。爸爸看了看说：“这烟很贵吧，我抽旱烟习惯了，你何必花那么多钱买这么好的烟。”其实爸爸这话一点也不假，如果要他自己花钱买这么高档的烟，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这两条香烟的钱就已足够他抽一年旱烟了，这只不过是我们做儿女的一点孝心罢了；我又拿出“国公酒”给妈妈，还祥细地说明了作用和功效，乐得妈妈在以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逢人便夸：“吃了我儿子带回来的那个什么‘国公……药’，我的肩骨痛已大好了！”其实那是酒，不是“药”，只是妈妈没听懂，也没能得记住，才将酒说成药了。
我回来探亲的消息不胫而走，全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聚集到我家，那情景绝对比过年过节要热闹。邻家的老奶奶拄着拐杖来了，她用颤巍巍的手，摸摸我的脸，又摸摸我的手，笑眯眯地对我妈说：“这孩子出息了。”我妈高兴得合不拢嘴。隔壁的老大爷也来了，他看了看我的大圆帽，又瞧了瞧我的肩章，然后竖起大拇指对我爸说：“好，好，给咱们山里人争光了！”爸爸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泛着幸福的红光。妈妈忙着分发饼干糖果，爸爸忙着给大家搬凳让座，我忙着递烟点火，一家人都忙着、乐着；乡亲们天南地北，家长里短，唠叨了大半夜，那热闹的场景以前只是在电影中见过，待大伙都散去，我看看手表，时针已越过深夜12点了。
大年三十，最忙的是妈妈。按照乡村的习惯，那是团圆的日子。辛苦一年了，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圆饭，这是老年人最大的心愿，我已有四个年头没在家里陪伴父母过年了，所以我第一个举起酒杯，祝爸爸妈妈新年快乐，健康长寿！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地快，转眼间假期就要到了，离家归队的那天，爸妈执意要送我到车站，爸爸给我提着行李，他依然是那样沉默寡言；妈妈一遍遍地叮咛着我早已能熟背的那些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嘛！这就是做父母的对儿女的那份牵挂吧！
汽车开动了，我从车窗探出头来，向爸妈挥挥手，我看见爸爸依然站在原地向我招着手，妈妈却背过了身去，我知道，妈妈是不想让我看见她的眼泪，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爸爸妈妈，您们放心吧，儿子一定不会忘了这大山的哺育，大山的关爱；就让大山那朴实、憨厚的性格，坚实的脊梁，宽阔的胸怀和不畏风霜雪雨的精神，一代一代地延续下去，传承开来吧！

离开家乡已经四年多了，弟弟来信说：家乡的变化可不少，村里通了公路，用上了电灯，这几年推广种植杂交稻，产量几乎翻了番，乡村们都过上了好日子，因此，我早就盼着能回家看看。
春节前夕，探亲假总算批下来了。那个晚上，我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早在半个月前，假期还没批下来的时候，就写信把回家探亲的消息告诉了父母，想来爸妈也在数着日子等待儿子的归来了吧。四年了，在父母心中的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四年多的军旅生涯，却换来了肩上的一杠二星，虽不能说是衣锦还乡，至少也可以说儿子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吧。
一大早起来，洗把脸就忙着张罗行装。妈妈常年劳累闹下了肩骨痛，特地给妈妈买了两对北京同仁堂出的“国公酒”；父亲爱抽烟，给他捎上两条红双喜；姐姐今年结婚，买一套鸳鸯戏水的被子送她作纪念；弟弟在农村经常下田劳动，就给他带上一双高统雨靴吧！一切准备就绪，就只等出发的那一刻了。
临近春节，坐车的人也多了起来。我下了汽车又忙着排队买火车票，虽排在军人售票窗口，能买到手的也只能是站票了；要是没有这个“优待窗口”，就是站票也无法买到了；无奈回家心切，站就站吧！我想：偌大的车厢，难道还不能找个可坐的地方吗？
踏上了北上的火车，才知道车上的情景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乐观。车厢的过道里，洗手间，连接处的通道里全都挤满了人。我好不容易在车厢的连接处，找到了一个可容纳我和行李的地方。刚刚安顿下来，一对母女俩又挤了进来，只好又给她们腾罗出一个小空间。
车开动了，车厢里平静了许多，也好象没有那么拥挤了。好在是夜间行车，又是特快列
车，不知不觉就过了韶关；几个小时的站立，两脚有点酸酸的，于是，想尽办法坐了下来；随着“咣咚，咣咚”的响声，就漫漫地进入了梦乡……我仿佛回到了那生我养我的故乡，我看见了家乡那绿波荡漾的田野，看见了那黄灿灿的油菜花，看见了那满山红艳艳的映山红，看见了满脸皱纹的父亲，看见了缕缕银丝的妈妈……
一个嘎然而止的响声伴着剧烈的震动，把我从梦中惊醒，从列车员那高八度的声音中得知，车已到站了。我站起身来，习惯地整了整军装，提上行李下车了，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车站。姐姐早在出站口等候，我一眼就认出她来，四年不见，姐姐比当年长得更丰满、更漂亮了。姐姐比我大两岁，我进军校的那年，她便进了一家县办的化工厂，是我们家祖祖辈辈中的第一个工人。
县城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有了姐姐在县城，这个中转的地方就方便多了。姐姐说：明天工厂就放春节假了，还派汽车送回家。这样，我可以搭乘姐姐厂里的汽车回家，省了挤客运汽车的烦恼。
坐上了姐姐厂里的大棚车，六十多公里的路程竟走了三个多小时。由于是土质公路，一路尘土飞扬，到家乡的小镇下车时，已是满脸灰尘，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色的，早已难识庐山真面目了；好在一户热心人家，端出一盆热水，让我们洗洗再走，一回到故乡就让人感到一股浓浓的乡情。
到家了，妈妈拉着我的手仔细地打量了又打量，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我看见妈妈的眼里噙着泪花，我知道，那是妈妈高兴的泪花，幸福的泪花。爸爸叼着长长的烟斗，大口大口地吸着烟，依然保持着他那沉默的习惯，但是看得出来，他的脸上写着自豪的光彩。父亲一辈子就呆在这山村里，是这片黑土地培育了他大山一样朴实、憨厚的性格，是这片黑土地磨励了他大山一样的脊梁；他就象大山一样包容一切，象大山一样默默地奉献。我倏忽间想起给爸爸买的“红双喜”香烟，急忙从行李包中取出来递给他。爸爸看了看说：“这烟很贵吧，我抽旱烟习惯了，你何必花那么多钱买这么好的烟。”其实爸爸这话一点也不假，如果要他自己花钱买这么高档的烟，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这两条香烟的钱就已足够他抽一年旱烟了，这只不过是我们做儿女的一点孝心罢了；我又拿出“国公酒”给妈妈，还祥细地说明了作用和功效，乐得妈妈在以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逢人便夸：“吃了我儿子带回来的那个什么‘国公……药’，我的肩骨痛已大好了！”其实那是酒，不是“药”，只是妈妈没听懂，也没能得记住，才将酒说成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