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贞慧》自在开于俗世的花

女人不再年轻，淡妆盖不住眼角浅浅的细纹，她的衣物一律总是棉布，长发低低松松在脑后束成一束，一双眼睛大而清澈，过份地冷淡，并且静如止水。
静如止水的还包括她的生活。她住在这个小小的镇上的一个小小的公寓里，每天早上6：30被闹钟闹醒，穿着停当下楼，穿过小区的公园到路口坐公交车去镇上只有四个职员的小邮电所里上班。她耐心到可以在阳台上蹲半天，擦拭每一片花叶上的灰尘。屋子里堆满她从电视购物上邮购来的物品。漫长的夜晚，她出神地看电视，直至在沙发上睡着。多数时间她吃泡面就着叫外卖送来的泡菜。下班偶尔与同事出去小酌，心里却挂念自己早上捡来的流浪猫。
这是一部需要静下心来观赏的影片，琐碎冗长沉闷缓慢，然而却极尽抒情细腻温柔地展现了一个女人不长不短的人生里经历的悲伤与喜悦。随着影片情节的推进，难免令人惴惴不安心跳不已，仿若无意间正在窥视一个女子生活的私密。
在邮局遇到令自己倾心的男子，她勇敢地对他说，来我们家坐坐吧。她的勇敢令男人胆怯，这个一心只想成为知名作家的男人徘徊在她家楼下，始终没有上楼。当时他在想什么？舆论？流言？道德？人格？也许亦有一丝丝的好感与吸引。楼上的女人却精心预备好了一桌酒菜，苦苦地等待她的幸福。
女人也曾拥有如花的青春。在医院那惨白的世界里她永远失去了母亲，她结过婚，但在蜜月时逃匿了。她的心底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年少时遭遇亲叔叔的性侵犯，这段不愿启齿的可耻往事她试图用时间来洗刷。然而强烈的报复欲望驱使她找到他，决绝地在手袋里藏着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夏日骄阳灼灼，她矛盾地挣扎，大睁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倔强得迟迟不肯落下。
这是一个复杂冗长的过程，导演让镜头长时间在女主人公脸上逗留，主演金智秀无疑十分适应这种严苛的镜头考验，把女人内心暗涌起伏的情绪演译得入木三分。当她彻底放弃报复，弃掉水果刀昂首离去的那一刻，正午的阳光都显得苍白。
在这部纯女性视觉题材的影片里，陈述了平凡单调的生活里所存在的不安、痛苦、暴力以及不放弃对幸福和新生活的理想追求。影片自始至终只用手提摄影机拍成，过于写实的情节、微晃的画面和幽明的光线更像根植于记忆深处似曾相识的某个断面。它提醒了每一个拥有或多或少生活经历的人那些已经过去了的种种，朝阳的那面光鲜明泽，背过身去总有酸涩深深浅浅淌在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伤感乃至秘密往往以忘却的形式封锁于忙碌平淡的生活，在一个清静的午后偶尔跳出记忆的匣子，如微尘般在光线里沉浮。
这部影片荣获2005年新加坡电影节最佳影片奖和最佳女主角奖。它让我记住了金智秀，一个用质朴的气质与演技征服世界的女人。在喜闹悲戚煽情的韩剧充斥银屏与网络的当下，《女人，贞慧》如同寂莫开在后庭院里青瓷缸中的睡莲，午后的薄日里裹一身浅浅的粉红，自在地笑，却已经足够令人惊艳。
影片的结尾，男人找到贞慧，夕阳下他的影子在她脚下拉得长长的。贞慧一直沉默，但她似乎已经看到，幸福开始远远地在向她招手。
※本文作者：锦字素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