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上路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父亲是解放前的师范生，解放后响应党的号召回到农村，到家乡任村支部书记。但是仅以他的知识并未改变家乡贫穷落后的面貌。父亲是家中的顶梁柱，他不仅要照顾我们子女几人，爷爷奶奶、二叔、三叔家的一切他也全包下，沉重的担子让父亲变得沉默寡言了。我的童年就是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度过的。
记得那是一个寒冷冬天的黄昏，快过年了，家里还是一贫如洗。一天只有两餐稀饭，我那时刚念小学，实在是难以抵御饥饿的折磨。妈妈抱着我直哭，姐妹们也跟着哭起来。窗外，冰雹还在一个劲地下。那时我记忆中最凄惨的一个傍晚。
当时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妈妈最疼我。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都要留给我，看着姐妹们渴望的眼神，我怎能吃得下？我分给她们，妈妈却不准她们吃。农村最好的东西也就是鸡蛋了，我每次都说我不喜欢吃蛋白，姐妹们才可以分到蛋白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很小就能挣工分。总是天还未亮就到生产队的牛棚里抢牛放，经常是踩一脚牛粪，只为挣那可怜的两分。拾稻子、看稻场、摘棉花，我都干过。最难忘的是一天晚上我到生产队的稻场看谷。稻场离家有一里路且在村后坟场边，我和另外一个小男孩想趁大人睡觉的时候挣两分。那个男孩却始终没来，我告诉自己要坚持。朦胧的月光下高高低低的坟包隐约可见，最怕风摇树响夜鸟飞，令人毛骨悚然。我躲在蚊帐里，大声唱歌为自己壮胆，唱一下又静听一下动静。就那几首歌唱来唱去唱累了，嗓子也哑了，眼睛却不敢闭。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老天下雨，如果下雨的话就会有人来抢谷进仓。自那以后，我再远的夜路也敢走了。
后来我考进了县城重点中学，周末回家为了节省一元钱的车费，我选择了步行回家。近三十里的路程也只是我小的时候有人带我走过一次，印象中已经很模糊了。刚出县城已是黄昏，出城后就开始问路，并且见人就问，一面走错了路，问清楚就跑。中途天就黑了，没有月光，没有了行人，只有黑黝黝的村庄和偶尔的几声狗叫。路上没有人可以问路，我只有到村子里去问了。还未进村，一群狗就围着我直咬。那时候人们都很热心，现在想起那些不知名的热心人，我依然是心存感激。当我问到邻近的那个村庄时，刚好那人认识我父亲，他要送我回去，我心里一时真的想接受。但我最终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依然一个人独自上路了。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家人简直难以置信。
有人说过“苦难是一所最好的大学”，我就是在这所大学里渐渐成长，一步一个坚实的脚印。我学会了坚持，无论做什么，我从不敢有丝毫松懈。

※本文作者：与孔子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