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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炳根简介

樟树

王炳根简介

塘作者:王炳根

一天的秋雨,到现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余下午打了伞去研究室上网,回宿舍时已是夜雨蒙蒙。出研究室时,余见矮柱遮光路灯下,细雨中满地红叶,湿嫩一片,秋风细雨中,落叶在遮光灯影的地上,闪着微光,徐徐地跳动,像是花的圆舞曲。余取出dv,但灯光暗淡,感觉拍不出效果。有些景致,只可看而不可取,只可感受不可拍摄,灯下微雨中的落叶,便是如此。余先是站着继而蹲下,久久地凝视着那一大片在灯影里跳动着的红叶。落叶不是枫叶、不是银杏,也不是樱树之叶,而且从樟树上飘下的。关西大学的校园里,有一棵百年樟树,日本人称之为楠树,树枝丛生,像从蒂上开出的花瓣,树冠如云,遮盖了半个天空。据说这是大阪地区树龄最长、树冠最大的樟树,故而有树王之称,自然也就成了关大之一景。落叶不是这棵树王,樟树王就在余之研究室窗前,但被文学部会议厅的楼顶挡住了,落叶的樟树在法文大楼的侧面,那儿也是一个小广场,余到研究室,都从这棵树下经过,却是没有想到在秋天的雨夜里,遇到了这样好的景致。

福建也有樟树,但不落叶。每年到了新芽发出之时,旧叶才落下。那要到来年的4月。就是落下的叶也还是绿的。余在福州铜盘军队的大院住了近10年,路的两旁,尽是高大而密集的樟树,每至4月,在初夏的阵雨中,新芽发出了,旧叶让枝,纷纷地掉落下来。清晨来扫马路之时,若有汽车开过,便会卷起一层层的落叶,飞扬在半空之中,也是稍纵即逝,不曾停得住的。女儿出生时,第一次抱她出屋,从新芽发齐的樟树下经过,丝丝清香,分不出是婴儿的体香还是樟树上散发出来的叶香。樟树又称香樟,树叶与树身都是香的,由于这种香味,蛀虫是靠近不得的,因而,木材便成打家具,尤其是打木箱的上等好料。上个世纪80年代之前,为家有一只樟木箱沾沾自喜那是常见的事情。女儿的小头不停地转动,似乎对嫩叶中透出影影绰绰的灯光有了感觉,那种淡淡的绿光,碎碎的落在脚下。

江南的老家也有百年以上的樟树。儿时的夏日午休,从老远搬来竹床,摇晃着细细的双腿,躺在树荫下纳凉。那时是人民公社,社员也有午休,大樟树下自然是好去处。大人们说着社里的事情,哪一垄芝麻该间苗了,哪一块晚稻需要灌水,毒辣的太阳下耘禾是苦差事,队长说他带几个年轻去干吧,芝麻间苗就让女人去……说着说着,有的便打起呼来。树上的喜鹊在喳喳地叫着,还有蝉的“必——言,必——言”之声,也都像在呼应树下的鼾声。孩子们只想玩,阳光从叶隙里透出,落在小脸上,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睁大的眼睛看清了密叶中隐藏的鸟窝,便乘大人酣睡,一阵狂爬,哪怕在离天很近的树梢上,也得将那两颗白白的鸟蛋掏了下来。大人醒来,望着托在手的透明剔亮,便是摇了头说:“造孽啊,那是两只鸟雀呢。”上世纪80年代集体经济解体之后,这些大樟树首先被瓜分了,几户人家一棵。成了私有产财后,农民可以自由作主,不知谁带了那个头,大樟树就——一被砍了,用去做了榨芝麻油的榨筒。大樟树的腰围粗,立在地上二三人还围不过来,所以,开出的榨槽大,且树老不易外裂,榨出的油又多又香。如此,村头那一大片樟树林啊,起码有七八棵之多吧,全都化成了农民发家致富的梦想。曾想,这样的手工作坊,如今该可以进入博物馆了吧。余在吹田市万国博纪念公园内的“国立大阪民族学博物馆”中,见到世界各地、从古至今的劳作工具,却是没有见到大樟树做成的榨筒呢。(新民晚报2006.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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